风格即人
王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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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介绍
西安中国画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陕西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国家艺术基金评委、国家社科基金评委。
山水画分“南北”与“东西”
对话
Q
艺术品鉴杂志:能否谈谈您对中国山水画现状与发展的见解?
王犇 : 这个话题太大,我只能说在经历了文人画和南派山水的浸淫后,表现故园乡愁、归隐寒林类的画作成为风气,南派笔墨灵性固然可贵,但不可蜂拥而至一味陷入其中。君不见黄宾虹的徒子徒孙成千上万,但此法之山水大师仍只有黄宾虹一人。在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文化产业化的社会大环境下,文人墨客抒发性灵,顺应市场的情趣之作涌现,体现宏大气势的时代精品偶有问世,但的确不多。有担当的山水画家 ,应注入尽可能深厚的文化内涵与传统,要有画大地山河,而不忘岁月人生、家园邦国的山水精神。
我有一个观点是,山水画分“南北”和“东西”。南北是国内问题,是研究与继承 ;而东西是国际问题,是借鉴与创新。在当代多元化、国际化的文化大背景下,要有纵横捭阖般的勇气与胆略来兼顾南北、融合东西,才能在山水画创作中找到自己的语言,从面貌上有所突破。文化学者罗韬将其总结为 :“北方是邃密之学,是尊儒的,是严密而繁富的,是结构的 ;南方是易简之学,是尚玄的,是更简要而综括的,往往是解放的。”所以中国文化的这些南北基因的不同,才是造就南北画派大师们的文明密码。
继承此传统,到了近现代李可染、贾又福师徒作为现代北派山水的突出代表,其对山水的创新和改革,如将西方的光影运用在国画上,其大体块造型和大体量构图的气魄,亦是我这个北方人推崇的境界。北派的另一个代表人物长安画派的巨匠石鲁。他的巨作《转战陕北》,巍峨雄壮的山体为典型的纪念碑式构图,高远与深远的结合,在横与纵的空间里,使作品具有了雄健博大的风神气度。
谈了南北,再说东西。
将西画意识引入国画创作之人首推徐悲鸿,但到了今天,也有声音质疑徐先生破坏了中国画传统的纯正性,认为素描毁了中国画云云,都不免为偏激之言,在东西方文明高度融合的今天,艺术也无法固步自封地独善其身。中国画在推崇“气韵”为首要审美准则的同时,也要求对自然景象作大量详尽的观察和对画面构图做细致严谨的安排。中西合璧源自于人类审美的通性,东西方的审美取向我认为是近似的或是平行的,但绝非对立关系。君不见国内中国画领域,前辈名家、国展大奖得主,哪位的作品能离开西画、离开素描因素?因为现实主义创作本身就离不开这些,我们不能“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况西方艺术也不是众人偏见所言的一味只追求科学、严谨,阳光海浪热情奔放的南欧及地中海地区就和东方精神颇有神似,浪漫的法国印象派同中国画就有着很多相近之处。西方的“观察感受自然,自由抒发”不正是东方讲求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吗?印象派画家重色彩感觉,描绘外光和自然的瞬息变化,“重色轻形”,就是只求色彩感觉舒服,这就仿佛国画的“重墨轻形”,笔墨酣畅直抒胸臆,画得像不像不重要,莫奈与石涛两位大师何其默契。19 世纪末,修拉创造性地将正常的长方形油画笔触变为圆点笔触上色,这无数的小点便在视网膜上造成朦胧梦幻的调色效果。而比修拉早八百多年的北宋名家米芾,就已经和其子独创了同样以点叠加的“米氏云山”画法。山体依结构以大小错落、由淡而浓或以浓破淡的横点叠加,渲染山体的雄厚。这种独特的“落茄点”和点彩法有着极为相似的审美意趣。
具体到让我敬重、使我受益的闻名于世的伦勃朗光线,就是充分依靠强烈侧光的运用来强化画中的主体部分,犹如乌云遮住太阳,阳光从乌云缝细或边缘放射状照向大地,华丽的光柱照亮所描绘的山脉或人物,有意地让暗部渐渐地去减弱和消融次要的关系,画面看上去犹如神明或天使降临一般,这种高反差令观众产生不同常规的视觉兴趣,达到戏剧性的画面效果。到了近代,创新、个性解放之风席卷画坛。西方在印象派之后立体派盛行,代表人物是打破常规怪诞不羁的毕加索,此时东方的张大千亦在自由挥洒泼墨泼彩,这两位巨匠的神交相惜更是东西方美术界交流的佳话。在异中见同和同中见异,中西方这两类认识事物的不同方式告诉我们,要善于把握事物的总体特征,求同存异来产生风格,借鉴融合来产生风格,而“风格即人”,如果你的作品像别人了,那么你就消失了。
A
《剑门雄关》
“东西互融,南北合璧,同中见异,创我面貌”
对话
Q
艺术品鉴:从您个人创作经验来说,您认为当代画家如何建构山水画的个人语言?
王犇 : 我身处长安古都,长期浸淫长安画派的文化,践行着“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的创作理念,作为长期生活在秦岭北麓的画家,我常常有冲动以一种新的形式风格来表现秦岭之势。在我眼里秦岭就像一个男人,坦荡、耸立,甚至像一个森森然不可冒犯的帝王,每每观察着秦岭山脉的气息、起伏、褶皱、肌理时,我总能联想起青铜器所独有的“狞厉之美”。我在美院附中就读时主修油画,美院本科时又研习版画,深谙知黑守白之道,以及光景、疏密、对比、肌理、轻重的穿插结合。同样伦勃朗用画作告诉我们,相同的物体被光线从不同角度照射,你从顺光、侧光观察、从逆光或是顶光观察时,这个物体所传递给观者的意涵,影响到观者所产生的情绪都会不同。我的山,二分之一受光、四分之三受光设计的比较多,这样更能体现出秦岭、昆仑等大山的扎实体量感、威严存在感,直至我追求的“狞厉感”。这其中的西式理学其实也是穷究物象的构成之理,吾辈岂不堂堂拿来用之?
东西互融,南北合璧,同中见异,创我面貌。尊北而不拒南者,北为画面之大版块、大气象,辅以南派的虚空通透与精微描摹,既尊儒又尚玄,面目才可张弛有度。而所谓“东西互融”,“东”是高古的仕气,是不染尘的神秘气韵,是承古而不拟古的文化自觉 ;从“西”来讲,它是透视的、色彩的,是充满光影变幻的、立体的,合理的但又不乏弗洛伊德式的臆想。凡此种种东西方元素只要拿捏得当,就必然能营造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视觉审美。仿佛在梦境中,从高空中俯视着、翱翔着,间或盘旋至峡谷底仰望,晨光沐浴着浑雄伟岸的主峰,氤氲出隔空观道的畅达情怀,这就是我想追求、想表达的美意大境。
A
《雪意江山》
“行政事务总要有人去做”
对话
Q
艺术品鉴:作为西安中国画院院长,您必然每天需要耗费精力去处理大量公务,在这一过程中您如何平衡自己的时间,关照自身的创作?
王犇 : 别的画家可以一心只画圣贤画,唯我不能,我必须处理画院日常的方方面面工作,学会平衡公务与创作的关系。我每天的行政工作时间是从早上 9 点到下午 4 点,之后直到深夜才是自己的创作时间。
在努力平衡公务与创作的过程中,我的工作目前得到了广大美术界前辈和各界领导的支持肯定,这无疑为我开展日后的工作开启了良好的循环。实际的工作经验会逐渐提高我个人的自信心和领导能力,但担子仍然很重,仍然要如履薄冰,谨慎做事。
A
《溪径左右共伴山》
Q
艺术品鉴:艺术品鉴:您以策展人的身份参与到许多公共艺术展览活动之中,从社会层面来说,您希望做出怎样的个人贡献?
王犇 :有一句话叫作“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我正是本着这样的理念领导着西安中国画院,所以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有相应的担当和作为。
国办画院有其办院的根本宗旨,即为城市创作、为国家创作。将这样的作品进行公众展示,是创作目的也是义务。近年,西安中国画院重视主题性创作,先后两次成果申获国家艺术基金的资助,我策展的“丝路文明·文脉西安”系列作品沿着丝绸之路陕甘宁青新五省区联合巡回展出,最终在中国国家画院美术馆举办了进京展 ;另外我们也在中国美术馆组织举办了几乎囊括陕西所有名家的“丝路起点·回望长安”的“长安画派”进京纪念展。
做这些工作,我的目的一是想弘扬丝路精神,这是我们西安文脉之本,西安画院的创作之本 ;二是想将长安画派在全国的学术影响力在之前的基础上,再次点燃加热!无论是作为西安中国画院院长还是“长安画派”的第三代后人,这都是我的职责和义务,这就是“守正”,然后才谈得上创新。
我始终认为,一个画家、一个画院,你所立足之地就是你的行业,你如何表现你的作品、你的工作,你的行业就会呈现怎样的景致。欣慰的是,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得到了包括大众、上级、学术界以及全社会范围内的广泛关注,还评我为文化艺术界“西安之星”,也获得了中国美协的先进个人,这算是对我近年来工作的认可。
从我个人来看,在画室中创作、坚守画室自然是好事,但诸如策展、组织、联络、沟通、争取项目资金支持等事情,总要有人挑头来做,人人都闲云野鹤不现实。正如《孟子》所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吾辈非求物质之“达”,也怕精神之“穷”遭行内不齿。朴素地讲,任何一位陕西的美术工作者如果在我的位置上,应该都会这么做的。
A
《西进新通途》
《神品溪山境》
《秦山四韵》四条屏
《亘古只境》
《青海——大河之源》
《溪山无量境》
《神游清色境》
《幽谷云意》
《临汉水兮思浩荡》
《终南雄岭》
《晚归》
本文刊登于《艺术品鉴》杂志2020年12月刊
采访嘉宾:王犇
采访、编辑:张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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